利落 ◎感同身受
正文
弘历一只脚刚踏入又日新,眼前就有什么不明物体飞了过来正中他的面颊。
眼前一黑,随着那不明物体的掉落,眼前又亮了。
弘历弯腰捡起一件极短的衣物,两只指头一夹,在眼前荡来荡去的看,“这是什么东西?”
此刻床上的令妃真是天大的火气,昨天才和好,今天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皇上说这是什么?不眼熟吗?”
弘历拧着眉头还真研究起来,左拉右扯的看了半天才搞明白手里是什么东西,貌似是一个:“肚兜?”
那肚兜看着比普通肚兜短了一半,大概只能遮住那个地方,弘历没听出她语气不善,以为是她做来讨他开心的,竟不适宜的笑出了声:“你做的新样式?这可不行啊,你还怀这孩子,怎么好想那种事。”
“哈?”,魏璎珞见他答非所问,装模作样,气的又抓着枕头扔了过来:“什么我做的!是从你的枕头下发现的!好啊皇上,口口声声说不喜欢那个女人,竟还偷偷藏着人家的肚兜!真是…真是…………”,不要脸皮!
弘历被扔过来的枕头砸的懵了圈,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捏着那个肚兜看李玉,“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李玉也是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
皇帝的寝殿一般都是李玉和德胜收拾,旁人是进不来的。这枕头底下被人塞了个肚兜竟全然不知?
“你怎么收拾的?”,弘历终是反应过来了,这才发现事情不妙,质问李玉。
李玉扑通一跪:“皇上,奴才昨日清晨为您收拾的床铺啊,并未见到有那个…肚……衣物啊!”
昨天清晨他收拾过后,皇帝就一直在寝殿坐着,那顺嫔也在,一直在求皇帝不要去阻拦魏璎珞。昨日皇帝先出去的,顺嫔是后来才跟着一起出来的,难道是那时?
李玉想到了,皇帝也想到了,正要开口解释,外头传话侍卫来说江南那边回来的大臣有事禀报。
因今年夏天江南的水灾比往年都严重,说句百年一遇都不为过,这刚刚入冬,便又报有瘟疫蔓延,皇帝专门派人去查,今日正好回来。因政事更为要紧,他只好先去处理,跟他好言好语说到:“等朕回来跟你解释,朕先去处理正事。”
还不等魏璎珞说话他都已经出去了,走了几步怕魏璎珞一时气急败坏的要回延禧宫,特命令德胜死守着门不准她出来。
果不其然,魏璎珞闹着要回延禧宫,却被德胜拦着怎么也不让走,他最后可怜兮兮跟魏璎珞说:“娘娘您别为难奴才啊,您今日要走了,奴才的人头就要落地了。奴才上还有老爹,下还有弟妹,都靠着奴才的俸禄混日子啊!您就饶奴才一命吧!!”
魏璎珞被他们主仆二人气的脑袋发晕,又被珍珠搀扶着进去了。
如果说李玉是靠着资历与威望混迹在皇宫中,那么德胜主要就是靠卖惨。
没错,就是卖惨。
这皇城中的主子们大多视人命为草芥,谁管你家里是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但毕竟德胜是皇帝身边跟着的奴才,又有谁不给几分面子呢。
魏璎珞虽是不怕那臭皇帝,但还是留下了。
因为在她的眼里,人命关天,她从不认为谁生来就是贱命一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她从不拿人命开玩笑。
她负气的坐在又软榻上,一会儿看看被丢在地上的香艳肚兜,真恨不得上去踩个稀巴烂。一会儿又看看被自己睡的凌乱的龙榻,脑海里情不自禁的补出了一副又一副活色生香的不可描述的画面。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她在延禧宫被囚禁的那几个月险些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可他却在这儿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做那种荒唐淫乱之事。
没错,就是荒唐!淫乱!
那肚兜短成那样,能做什么好事!!
气生完了又开始掉眼泪,一会儿又想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孕育子嗣到底值不值得。虽然他现在说得好,什么爱她,什么只想跟她在一起等等,可将来呢?万一生了孩子身材走样,变成黄脸婆了他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魏璎珞脑海里把后几十年可能发生的事都想了一遍,越想哭的越难过,哭着哭着腹中传来一股钻心之痛。
她心下大惊,呼喊珍珠:“珍珠,肚子……肚子疼…”
珍珠匆匆跑进来,见主子脸色发白捂着腹部,她的心肝都跟着颤了颤,忙跑出去让得胜帮忙请太医。
弘历这边自然更快得到消息,一时间看着眼前的大臣越发烦躁了,“啪——”的一声,折子被一把甩了出去,砸在了那位大臣的帽子上。
“这种事你都决定不了,朕要你何用?滚!”,弘历心急如焚,邪火一通发,最后头也不回的抬脚冲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大臣:……刚不还好好的吗?我怎么了??
弘历脚底生风几乎快跑起来了,他们二人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她吃了那么多苦才好不容易与他心意相通的怀了这个孩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弘历突然对宝月楼的那个人生出了杀意。
魏璎珞疼的满头大汗,隐隐觉得身下好像有什么流出,不用猜她都知道肯定是见红了。
该死!
可皇帝冲进来抱着她要往床上放时,她还是倔着不肯睡那张榻,一想起他们二人在榻上做那种事,她就一刻也睡不下!
“我不要,我不要在这儿,我要回延禧宫!”,她的声音虚弱又委屈,还带着的反抗与厌恶。
弘历抱着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可实在怕她再这么动气下去终会伤害腹中胎儿和自己,只好凑在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朕根本没宠幸她!”
魏璎珞登时愣住了,残留着泪痕的脸上满是不相信,“皇上还真会骗人,东西都被……”
她还没说完弘历便抢答到:“你也知道她嫁过人,生过子,若朕真的宠幸她了,又如何不知道?还要费尽心思的让海兰察去查呢?”
皇帝又不是傻子,一个女人是不是贞洁之身外表看不出来,内里还看不出来吗?他可有那么多女人,只要宠幸了哪怕她再装,也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朕留她在这儿,仅仅只是夜夜笙歌而已。”
夜夜笙歌听起来是个暧昧的词,可如果只看字面呢,也就那回事嘛!
他当初那样做是为了气魏璎珞,如今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弘历真是又气又笑:“还闹吗?要不要躺?”
魏璎珞咬着嘴唇再不出声,脑袋默默地埋在了皇帝怀里。
弘历无奈:“你还真是,脑子里都想了什么把自己气成这样,值得吗?”
“那!还不都是你,好端端的先故意气我!”,这话说的原本应该是生气的,如今因为虚弱却有一股委屈之意。
弘历放下人后坐在床头搂着她:“不那样你肯回来么?”
“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最后还是自己吃亏,闭口不言。
弘历见她被自己说的哑然,正要调笑几句,叶天士来了。
叶天士诊脉时,魏璎珞便一直靠在皇帝怀里,皇帝离的这么近,叶天士不由紧张,显得神色越发严肃。
魏璎珞还以为自己孩子要保不住了,当即就急出了眼泪花,“叶太医,孩子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叶天士收回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搞得神秘兮兮的,魏璎珞又害怕又悔恨,何必为了那种事把自己气成这样,这下他们的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
她在皇帝怀里微微颤抖,弘历也急了,抬脚踹了他一下,“有话说话,嘴巴让针缝了?”
叶天士稳住身形开口道:“娘娘前几个月受了大苦,胎像本就不稳,如今又大动肝火,胎像更不稳了。娘娘啊,切记不要忧思多虑,大动肝火了。”
“那…那孩子到底保不保得住?”
“保是保的住,但娘娘接下来一定要按照奴才说的做。卧床休息,不要下床走动,每日饮食清淡,忌思虑,情绪起伏不要太大,不要太过激动,不要暴饮暴食。奴才再为您开几副药,一日三次一顿不拉,如此再过一个月,若是不再见红,便无大碍。”
只要能保住她的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做,可以天天喝苦药,天天躺在床上。
她用力点头表明自己的决心,叶天士应了一声好后出去写药方了。
下人都离开了,殿中便只剩他们二人。弘历越发心疼怀里的人了,怀孕前几个月是最需要补充营养的,她却在宛如冷宫的地方被人欺凌,一天一碗见不了几粒米的清粥,她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弘历真不敢想,若是再晚一些,他怕是真的要永远的失去她和他们的孩子了。
“对不起……都是朕不好,朕不该故意气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他十分深刻的表达歉意,魏璎珞却让他:“皇上你别说了,太医说我不能大喜大悲,会伤到孩子。”
魏璎珞知道他若是再说下去两人难免又要难过一阵子,于是便及时制止。
“好,朕不说了。等你和孩子都好了,再找朕算账。”
话音刚落,魏璎珞便嗷呜一口咬了上来,正中皇帝脸蛋,一边咬一边含糊着说:“算账还要等以后吗?现在就要算!”
“哎呀,嘶嘶……好好好,现在算就现在算。你别太激动,小心身子。………诶…换个地方咬,朕还要接见大臣……”
最后皇帝顶着一脸牙印又回去见了那个被折子抽的大臣,最终心平气和的解决江南的一系列问题。
魏璎珞怀孕的这几个月一直住在养心殿,后宫怨声载道,弘历也不当回事,该怎么该怎么,加上江南瘟疫实在严重也着实没时间去后宫。
令妃八个月时,到了该回延禧宫的时候,她依旧没回去。因为皇帝忙的焦头烂额,日夜难眠。
她常常到亥时会带一碗羹汤去看他,看着他喝完才会离开。
她也知他总是过了子时甚至是丑时才会到她身边躺一会,心中实在心疼。
某日夜里他快到丑时才回来,魏璎珞睡得本就很轻,他一躺她也醒了。
“皇上怎么不脱衣裳?”
弘历眼睛都睁不开,面对她侧躺着:“吵醒你了?朕睡一会儿还要去忙。”
魏璎珞心疼的蹭了蹭发青的眼皮:“还没结束吗?”
“快了…就快了……”,说完他便睡了过去。
魏璎珞很想凑过去抱抱他,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可她如今的肚子大的像球,与他靠不了那么近,最终也只是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她一直知道皇帝大部分时间都很忙,却没想到竟还有忙成这个样子的时候,看他的反应便知道,这样的事情常有。从前他们不住一起,她只知他忙,却不知他忙起来连命都不要了。一天就睡那么一两个时辰,她当奴才时也没这么惨。
还有很多决策,人命的舍与留,那些揪心的选择,他做决定时也十分痛心,也十分矛盾。
如果是十年前,她大概会说皇帝冷漠,可如今,她只觉得他很不容易。那些选择没有落在她的手里,如果落在自己手里,可能选的更加困难,那么造成的损失也会更加的多。
他只是在尽全力的让所有的损失都最小啊,让那些冷冰冰的死亡人数减到最少。
只有真正与他一起经历了,她才能体会到他的辛苦。
决裂那日,她说的那些话,当时只觉得说出来自己痛快了,现如今想来,一定很伤很伤他的心吧,他明明是那么的不容易,明明也是会因为做出一些不好的决定而惩罚自己的人啊……
魏璎珞真的真的真的很心疼他。
等他忙过这阵子,魏璎珞好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说了那么多伤你心的话,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快九个月时江南这一场将近一年的硬仗终于消停了,那天夜里弘历不到亥时就上了床,上一秒还在摸她的肚皮,下一秒就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魏璎珞坐在他的身边,心也落在了实地。
这世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有的只是:
“我爱你,所以你的快乐我们一同分享,而你那不为人知的痛苦我都想代你受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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